再读余华的《活着》,内心无限感慨,一个人眼睁睁看着生命中重要的人,相继离开自己,是怎样的悲戚。
在余华笔下,福贵以第一人称讲述着自己的苦难经历,这经历中,既有道不尽的辛酸,也有切身感受到的幸福。
我从作品中也有读出一点关于生命的“因果”,但又不愿仅仅以因果报应去判定福贵的一生,那样太过残忍。
故事由人评说,但那故事中的人物,在作品中面对着另一个虚构的“真实”,他们有太多的难言之苦,所以这本书,我读得有点压抑。
尤其是读到有庆满心欢喜去输血救自己的老师,却被黑心的医生抽干了血,连命都搭上了,实在不忍心。
被故事情节牵引着,继续听福贵娓娓道来这一生,越往后,越感到揪心。当善良的人一个个死去,便要感叹命运如此不公,于福贵而言,则是折磨不断。
可读完之后,内心的波澜也渐渐平复下来,随夕阳西下,福贵牵引着那头老牛耕地的场景,一同消逝在田间尽头。
福贵他爹和福贵,曾是远近闻名的阔老爷和阔少爷,拥有上百亩田产,福贵娶了城里米行老板的女儿,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福贵爹指望福贵光宗耀祖,谁知他顶着一个“少爷”的名号,整日游手好闲,在城里晃荡,破罐子破摔,将家中一百多亩田产输了个精光。年轻时靠着祖上留下的钱风光了一阵子,往后就越过越落魄了。
福贵家的房子抵押后,全家搬进了茅草屋。富贵爹自打替富贵偿还了赌债之后,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不久便死去了。
福贵的妻子家珍温柔贤淑,却从未被富贵善待过,家道败落后,怀胎七月的家珍被娘家人接了回去。生下儿子有庆之后,她又带着孩子回来了。
福贵的娘病了,福贵进城里请郎中,没料想却被抓了壮丁充军,一走便是两年,再回来时,娘也没了。福贵的女儿凤霞生了一场大病,变成了聋哑人。
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赶上荒年,家家户户吃不饱。“屋漏偏逢连阴雨”,家珍得了“软骨病”,身体没力气,不能时常下地干活,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家务,也变得十分艰难。
有庆十二岁那年,县长夫人,也是有庆学校的女校长,因难产大出血需要输血,偏偏匹配到了有庆的血型,医生为了救女校长,抽干了孩子的血,有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凤霞嫁给了城里的二喜,二喜是个厚道人,待凤霞和凤霞父母都好。原本以为凤霞往后终于可以活得好一点了,谁知难产大出血,她还是没挺过去。医生问二喜“保大的还是保小的?”,二喜选择了凤霞,偏偏命运也选中了她。
凤霞和二喜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被取名为“苦根”。
家珍自己还得的不治之症,又没了一双儿女,眼里没了光,心里没了指望,她曾满心欢喜地迎接一双儿女到来,却白发人送黑发人,内心的苦自不必说,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苦根的命是真苦,一出生没了娘,三岁的时候,二喜又因工伤丢了性命,苦根彻底成了一个孤儿。福贵将他带到了乡下,两个人相依为命。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苦根七岁了,每天跟着福贵下地干活,病了一场,福贵给他煮了很多豆子,穷人家的孩子,一年到头也没吃几顿好的,见到豆子,孩子一高兴,就吃多了,结果悲剧发生了,苦根是被豆子撑死的。
福贵这一生,过得实在艰难,相继送走了他爹娘和一双儿女、女婿、外孙,他命硬,当初被抓壮丁,和子弹擦肩而过,也活了下来。活到最后,却失去了所有至亲。
时间一声不吭,就把重要的人一个个从他身边带走,最后,他自己便想通了,活着,就要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福贵之前答应给苦根买一头牛,让他坐到牛背上玩耍。苦根没了,牛还是要买的。福贵老了,地里的活也干不动了。于是,他又一次进城了。
福贵一生没少往城里跑,年轻时好赌,进城少不了风风光光;中年时穿得破破烂烂,进城请郎中,却被抓了壮丁;老年时不时去看他的女儿女婿和外孙。上次进城是去接苦根,这次进城,却是为了买一头牛,一头可以耕田的牛。
人老了,心也跟着软了。他路过一家肉铺,眼见一头待宰的老牛跪地,眼泪横流,于心不忍,于是便将它买了下来。
福贵给这头牛也起名“福贵”,福贵牵着福贵回家,一路上,人们笑他傻,买了一头比福贵他爹还老的牛,有人说“这头牛顶多活两三年”,福贵心想,足够了,没准自己还活不到那么久。
接下来的日子,福贵便和牛福贵相依为命了。两个年迈的身体,在田埂上劳作,时不时休息一下,缓缓身体,缓过来了又继续忙活。
福贵从屠夫手中救下一头牛,是同情,是不忍,我想,也是对内心遗憾的“救赎”吧。
从前,他的儿子光着脚丫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自己吃不饱,也要给羊割草,让羊吃得饱饱的。儿子心爱的羊,曾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被带去城里换米,沦为刀俎。如今,福贵从刀下解救了一头牛,他的内心,与儿子的善良和纯粹大抵是相通的。
“被命运碾压过,才懂时间的慈悲。”
福贵清苦一生,而他最终相信:自己所拥有的,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他的妻子、子女,他的女婿及他的外孙,还有那头也叫福贵的老牛,曾经的朋友,琐碎的生活……
福贵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当他回首往事,平静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发现生命中再没有可怨恨的人,也没有了可追悔的事。
“生命中其实是没有幸福或者不幸的,生命只是活着,静静地活着,有一丝孤零零的意味。”
命运相继带走了福贵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而时间也冲淡了种种悲欢离合的痛苦,送走了所有人,他也就无牵无挂,像野草般任风吹雨打,只是活着。
书名分明是“活着”,却讲述了一个老人亲眼见证几代人的死去。死亡是残忍的,看着最亲的人离开却无能为力,就更胜一筹。
穷也罢,苦也罢,活着,就有希望,就有念想。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有时候超乎自己的预估。
故事的结局,福贵活着,拉着那头叫“福贵”的牛下地干活,他经常对牛说话,有时候会说:“今天有庆、二喜耕了一亩,家珍、凤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苦根还小都耕了半亩。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要羞你。话还得说回来,你年纪大了,能耕这么些田也是尽心尽力了。”
福贵活着,而陪伴他左右的人、他的后代都没了,我不太喜欢这个结局。但是好在福贵还活着,那些死去的人还有人时常怀念,不然,茫茫人海,小人物的离开悄无声息,谁又会记得他们呢。
人活一生,生前无论怎样,离开后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没了。若有人记得,那就还活在人的心里,若是被遗忘,便是真真切切地“死”了。令人唏嘘。
《生命的清单》一书中说,“人的一生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人们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礼,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第三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此后,整个宇宙都将与你无关。”
《活着》一书告诉我们:人生无常,珍惜眼前人;活着,就要好好活着;活着是为了活着本身,而不是活着以外的东西活着。
就像作家王小波说的,我们无法选择怎么生,怎么死 ,但我们可以选择怎么爱,怎么活。
愿你一生颠沛流离终有归宿,愿你忙忙碌碌苦尽甘来不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