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信子(广州)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青春年少血脉偾张的时候,恋爱大过天,谁没有过些“要死要活”的时刻呢?不由得想到认识的几个朋友。
A男,军旅生涯后,安置到某事业单位工作。一次到医院探视生病的战友,偶遇美貌能干的护士长,立马像条喝醉的鱼一头扎入情网,开启苦心追求之旅。护士长从一开始的无感,渐渐被A的诚心细心打动,一来二去的,两人真的谈起了恋爱。三年后,A进入极度渴婚的阶段,跟女友开口却猝不及防遭到冷遇。
原来,女友也觉年纪渐长,应适时婚嫁,但与家人综合评估后,感到男方“实力”一般,不可托付终身。恰好有人作媒,新对象经济条件好上几倍,不由她不怦然心动。经过深思熟虑,女方断然拒绝,与A一别两宽。
A回忆起初相识以来的一千多天,点点滴滴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种种温馨美好真实得不像一场游戏一场梦,又终归成了游戏一场梦一场。实在无法排解愁绪,A真不想活了,从小恐高的他居然跑去蹦极。绳索绑好,看着脚下的深渊,他的心开始颤抖。开弓没有回头箭,未等反应过来,他已被景区工作人员从跳台推下山崖。高速坠落的几十秒中,A的头脑一片空白。及至弹起下落再弹起的重复,A恍如重生,心底油然迸发一个声音:“我要活下去!”
蹦极结束,回到原点,A的内心已经挣脱了之前的情网,再也不想“死”了。多年以后,A又见到了那位护士长。他发现自己的内心并没有如曾经想像的那般掀起波澜,风平浪静得好像当初什么也没发生过。彼时双方已各自结婚生子,均过着安稳的小日子。A庆幸当年那山崖的风吹过,把多少执迷不悟的爱恨情愁也随风一样带走了。他后来娶的太太高挑白晳漂亮,仍然始于男的一见钟情,结果是两情相悦、终成佳偶。
B男,大学就是中文系出名的其貌不扬文才出众的才子,心高气傲,毕业后进入大机关。单位里不少阿姨给他介绍对象,他都不热乎,只因为他心里种草了一位师妹。这位师妹未见得姿容绝色,平平常常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倒也协调顺眼。平时几位师兄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师妹总是默默冲茶倒水,准备好零食,抿着嘴微微笑,把在场的每个人都照顾得特别熨贴舒服。
每逢大家争论不休非要师妹做裁判时,师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话又颇有见地,令一众男士心下叹服。B不知不觉陷了进去,对师妹的一颦一蹙、温言细语着了魔。25岁之前,他是一心向学的书呆子,及至遇见师妹,方才留意到另一种风景。
他那按捺不住的满心的情愫,谁都看出来了,包括师妹。师妹欣赏他的才华,但更中意的是另一位师兄,且二人悄悄发展一如师妹婉约的个性不事张扬。B一直怕太冒昧把师妹吓坏,他也确实没有恋爱的经验,话到嘴边口难开。他总觉得冰雪聪明的师妹一定听得懂他玩笑当中蕴含的情意,不然为什么她总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睛里写着“我懂你”呢?其实,大家都感受得到他专一又沉甸甸的深情,只是谁也不敢告知他:他不是师妹的菜。他总是怀着希望快乐地参加凡是有师妹在的活动,寻思着找个场合开口。最终有一天,师妹淡淡地对他说,她要结婚了,婚后随夫去另一个城市定居,谢谢这些年一起共度的欢愉时光。他嘴唇嚅嗫着说不出话,心口生生地痛,最后点点头转身离去。回到宿舍的他,破天荒灌了自己一瓶酒。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喝醉后割腕,被晚回的室友发现及时送院抢救回一条命。这正应了那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后来的他,只要有人介绍对象都去相亲,却每每铩羽而归,留下一个“挑剔”的名声。
不过,工作上的拼命让他平步青云,快五十的时候终于成家。当年过半百的他捧着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忽然觉得曾经的执念终于释怀远去了。赔上了多少韶华,才解开一个心结?
C男,足球踢得好,唱歌唱得好,长相帅气,潇洒不凡,大学校园的风云人物。从前的他真不知道“挫折”两个字怎么写,顺风顺水是他字典里的标配。那么多女生对他有意,他独爱外语系的系花。系花高冷,他倒也没费太大劲儿,自然而然地追到手和人家恋爱了。俊男美女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绝对是一道养眼的风景线。毕业后,两人找的工作都不错,前程锦绣。
最让人羡慕的是,两人工作没两年便结婚了,结婚没两年便生娃了,生活的画卷惬意地向前舒展。任谁也想不到,生娃后不到半年,妻子便以感情不合为由执意离婚,丢下嗷嗷带哺的孩子出国了。当初追求系花时,系花就是一心想出国的。两人好上后,沉醉在爱河中的他觉得拿到了完美剧本,没察觉到任何不妥。回想起来,他并不知晓系花是否一直在准备出国还是在国外有什么依靠临时起意。当然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可怜一贯优越出挑的他慌了手脚,不知道人生往下走该怎么迈步。
每日出现在人前,他仿佛无视旁人眼睛里的同情或者幸灾乐祸。尽量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光鲜,没有胡子拉碴,没人大众想像中的颓丧。可是每一个夜晚都让他心悸,婴儿的啼哭总能刺破暗夜的寂静,尖锐地提醒他是一个“失败者”。那种彻头彻尾的痛是C平生未领略过的新课题,他会一遍遍捶打着胸口问自己“这是为什么?我该怎么办”,欲哭无泪、生不如死的感觉一下子清晰地直入心脾。一个个冰冷的夜里,吞噬他的是重重的无助感。有一段日子他肉眼可见地老得很快,而真正难以修复的是内伤。
但后来他又成了家,另一半依然是学外语的,也很快又有了娃。偶尔说起前尘往事,他悠悠地吐着烟圈,似已心如止水,脸上看不出半点起伏。只是他自己知道,午夜梦回,前任的影子还模模糊糊地挥之不去罢了。
恋爱时少不了风花雪月,情断时少不了痴男怨女。当初要死要活的,时过境迁才领悟,比要死要活更有意义的是,艰难放下,凭着爱,再出发……(来源:南方都市报“城市笔记”,原题《比“要死要活”更有意义的勇敢》)